行政诉讼被告代理律师的“三重压力”
行政诉讼，俗称“民告官”，即普通老百姓对政府作出的行政行为不服，到法院提起诉讼。关于行政诉讼，经常可看到原告代理律师抱怨的文章，“民告官”难，立案难、实质性维护原告的合法权益难，法官或多或少都有点倾向于行政机关等等，“钱少，事多，没成就感”。笔者完全理解这些代理律师的心情和看法，或许这也是现在愿意代理行政案件的律师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吧。然而，做行政诉讼被告的代理律师又谈何容易？与一般民事案件相比，行政诉讼存在着诸多不同的特殊制度，要求更高，压力更大。行政诉讼规则特殊，如限期举证、答辩制度。《行政诉讼法》第六十七条规定，被告应当在收到起诉状副本之日起十五日内向人民法院提交作出行政行为的证据和所依据的规范性文件，并提出答辩状。再比如，举证责任倒置制度。第三十四条规定，被告对作出的行政行为负有举证责任，应当提供作出该行政行为的证据和所依据的规范性文件，被告不提供或者无正当理由逾期提供证据，视为没有相应证据。别小瞧这两个制度，这两个制度可以对行政机关造成不小的压力。如没有特殊情况，行政机关只能在这段时间内一次性举证完毕，不举证或超过期限举证，就视为没证据，没证据就败诉。行政许可、行政处罚类的案件还好点，往往作出该类行政行为时，相关证据案件材料都准备的相对比较完善，只需要代理律师略加整理即可，如果是信息公开、行政征收之类的纠纷，往往需要代理律师去协调多个业务部门（科室）查找、完善相关的事实证据以及涉及到的部门规章、规范性文件资料，15天的时间，还要扣除周末节假日及预留与领导沟通统一答辩口径、答辩状审批盖章的时间，其实压力还是蛮大的。实践中，向法官申请延期答辩或者举证的操作基本不可行，因为原告对超期答辩与举证不全问题非常警觉，行政机关由此败诉很常见。涉及到举证问题，行政诉讼与民事诉讼还有个不同点，司法机关审查行政行为的合法与否，往往需要全面审查。民事诉讼当事人可以只围绕焦点问题来进行举证，但在行政诉讼中，行政机关需要从程序、实体上进行全面举证、答辩。法院审理行政案件对具体行政行为合法性的审理不受原告提出的事实和理由的限制，因此被告在答辩中应当遵循遵守全面答辩原则，否则会引起相应的败诉风险。与一般民事案件相比，行政案件庭审氛围较为严肃、规范。尤其是涉及面较广的一些案件，比如行政征收案件，往往旁听人员较多，法庭一般也会安排法警维持秩序。面对这类案件，法官庭前都会精心准备，庭审时严格按照行政诉讼法及司法解释的相关规定来进行，再加上法律规定行政机关负责人必须到庭应诉，除特殊情况，庭审一般也会网络直播。在这样一个现场氛围中，庭审相对比较正式、严肃、规范，被告代理律师的临场压力很大。一是辩护风格上要求不卑不亢，讲事实，摆依据。通常情况下，原告在庭审中可以有更多个人风格的发挥，可以口若悬河，甚至像演员一样去表演、煽情。但被告代理律师，切忌个人展示，切忌夸夸其辞，有理有节，言简意赅最好。个别人可能不太理解这点，认为气势上不能输给原告，必须从发言时间、发言声音上压过对方。其实，法庭是讲法、讲理、讲事实的地方，并不是干仗骂架的街头。二是防止行政机关负责人出庭时说错话、乱说话。最高人民法院2020年颁布《关于行政机关负责人出庭应诉若干问题的规定》，对人民法院通知行政机关负责人出庭、不出庭的后果等作出了具体的规定，并规定：“行政机关负责人出庭应诉的，应当就实质性解决行政争议发表意见。”也就是，民告官，官来了，但是不能不说话，要表个态。作为被告代理律师庭审时需要防止行政机关负责人乱表态，作出无法实施、无法兑现的承诺，给后续工作带来巨大的麻烦。面对这种情况，代理律师必要时应当进行补充说明，话要“圆”过去。三是对法官庭审风格要有充分的了解，对行政行为的事实和法律依据要有充分的了解。很多人认为，行政机关当然是强势的一方，但事实上在庭审时并非如此，个别法官为维持庭审公正形象，会有意无意地询问甚至是刁难被告方，对方方面面进行严格且细致的询问。这就要求代理律师对案情及相关适用依据能够360度全方位无死角掌握应对。对于行政案件审判结果，行政机关往往比较看重，个别地方甚至把结果作为年终绩效考核的依据。在法理上,原告与被告的诉讼法律地位是平等的,没有高低之分,没有领导与服从的关系,而是处于同等的法律地位,共同受人民法院裁判的约束。不能简单地认为，输了官司，行政机关的权威就受到了挑战，行政机关负责人就没有面子。某种程度上，行政行为被撤销或确认违法，也是促进依法行政的一种契机。另外一种情况，行政案件的代理律师既是行政机关的常年法律顾问，也是行政诉讼个案的代理人。尤其是被诉的行政行为作出前，代理律师作为法律顾问已参与论证。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在参与行政行为论证的过程中，明确提出了相反的意见建议，否则行政行为被判撤销或确认违法，代理律师面临的压力之大将可想而知。无论是代理原告还是被告，行政法业务大家普遍说难做，但其实真正投入其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要坚守法治初心，只要细心负责，努力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就能为推进依法行政、建设法治政府贡献一份力量！
